身体里住进一只闹钟
某天早晨套上校服时,袖口突然缩到手腕上方三指的位置。我对着镜子抓了抓翘起的头发,发现镜中人的轮廓像被雨水泡发的饼干,每天都在发生微妙变形。你还记得第一次发现自己长高时的慌乱吗?晾衣架上总挂着短一截的裤子,广播体操时总被后排同学抱怨挡住视线,生物老师讲第二性征时全班默契的咳嗽声——这些碎片拼成了青春期最鲜活的图腾。
食堂阿姨多给半勺饭时挤眉弄眼地说“长身体要多吃”,体育课后总有人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,教室后排偶尔传来压抑的抽气声——那些隐秘的、羞于启齿的生理疼痛,像暗河般在课桌下悄然流淌。我们笨拙地适应着突然陌生的躯体,就像穿着大两码的鞋子学走路。
情绪过山车的秘密轨道
数学试卷上的红叉能让我躲进顶楼哭整个午休,同桌分来的半块巧克力又能立刻点亮整个世界。母亲收拾房间时扔掉旧漫画引发的战争,会在她端来排骨汤时自动休战。这种情绪的暴风雨来得快去得更快,像盛夏午后的雷阵雨,把每个人都淋得措手不及。
最难忘那个晚自习,前桌男生转身借涂改带时,我盯着他后颈细小的绒毛突然心跳加速。藏在课本下的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,社交软件里某个灰色头像的每次跳动都牵动神经。这些如同汽水瓶里摇晃的气泡般躁动的情愫,最终都化作毕业册上欲言又止的留言。
友谊编织的逃生通道
小卖部门口共享的辣条,月考后互相批改的错题集,自行车棚里交换的盗版小说,这些构成我们对抗世界的秘密基地。当父母拿着成绩单皱眉时,是死党发来鬼脸表情包说“下次偷你半仙答案”;被老师当众批评时,课桌底下悄悄伸过来握住你的手比任何安慰都有力。
我们也曾因流言产生裂痕,为争夺三好生名额暗自较劲,但最终总会在操场第六棵梧桐树下和好如初。那些在晚风里分享的膨化食品与心事,至今仍在记忆袋子里沙沙作响。
与世界谈判的练习场
教导主任没收的小说扉页上,我用铅笔写下“这不是堕落是自救”;周末补课时翻墙买的奶茶,喝出了反抗体制的悲壮感。在周记本里和语文老师展开尼采与孔子的跨时空辩论,虽然最后得了59分,却在评语里收获三个感叹号的肯定。
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下的吉他,在阳台弹断第三根弦时终于能完整弹唱《晴天》。这些笨拙的、自以为是的反叛,如今都成了镶着金边的勋章,陈列在回忆的玻璃柜里。
裂缝里照进来的星光
现在想来,那些以为会持续到世界末日的阵痛,原来不过像被圆规尖扎过的橡皮,轻轻一擦就只剩浅淡痕迹。但正是这些细密的伤口,让我们学会给自己包扎,也终于看懂父母欲言又止的目光里藏着多少笨拙的温柔。
如果遇见十五岁的自己,我会抢走她手里的褪黑素软糖,带她去吃校门口第三家店的绵绵冰。要告诉她教学楼下那株每年春天都开疯的樱花树,十年后依然会准时赴约;而那个总爱在课堂上刁难她的物理老师,去年退休时把所有学生的错题本都收藏进了纸箱。
青春期从来不是待解决的难题,而是正在发生的奇迹。当成长像剥洋葱般让我们泪流满面时,请记得每层褶皱里都藏着光的种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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