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天的推船人
天还没亮透，54岁的**老卫**已经蹲在河边收拾他那艘铁皮柴油船。手机天气预报刚跳成红色暴雨警报，可村里刘瘸子家的羊难产，急着要找兽医——水路是唯一能通行的道。河岸边稀稀落落站着几个裹着塑料雨衣的村民，老卫往手心啐了口唾沫，把最后半壶柴油倒进油箱，拉绳启动的动作比年轻时慢了足足三秒。
失控的柴油机
船刚拐过九曲河的第二个弯道，暴雨卷着泛黄的浪头就盖下来。暴雨砸在铁皮船顶的声音里裹着两声异响，老卫还没来得及转身查看发动机，船就像被人从水里猛地扯了一把，打着旋朝下游冲。
船腹挂住的尼龙绳救了命。往年洪水冲下来挂在水柳上的塑料浮标缠进了螺旋桨，整条船剎那间成了脱缰野马。当时要有无人机俯拍，准能撞见这个黑点正被白沫翻涌的水流卷向河中心大隧洞的入口。
横在深水的面包车
"河里漂着个车顶！"同船的小赵突然拔高了嗓门。湍流里确实横着辆鼓着尾厢的四轮车，估计是旁边坍方的马路上翻下去的。这时候船经不得半点磕绊，柴油机已像垂死之人呼哧带喘。
快六十的老卫突然推开舵盘冲向后舱，金属折叠凳被蹬得哐当撞在船舷——暗红的机油正顺着发动机下面的防水垫往外渗。几包给刘瘸子家带的食盐先被老卫撕开撒向漩涡区，刚性不足尾的大麸皮袋子没堵住柴油涵管，最后那双裂了道的防水靴正卡在漏洞边缘。
十四分三十秒的暗涌
下游水电站的监测记录显示，九曲河在那天早七点三十二分的流速突破10m³/秒。从发现发动机漏水到完全熄火的时间，后舱壁上电子钟走了整整十四分三十秒。
"拽绳子！右边！"老卫俯身用扳手砸开挂住螺旋桨的水藻团时，小赵手里的船上系着的尼龙绳正套过沉车后备箱的铁钩。拖拉机总厂的老师傅说的对，三十年前制造的076型船头栓锁至今还能卡住15mm直径防汛索。
漂向河心的千层浪
真正让船停在河中心却没翻的奇迹，是卡车里困着的六只种羊。半敞开的后厢成了临时浮球，挂在下沉车前轮的手指粗钢索带着整个事故体呈现四十五度倾斜。老卫后来才琢磨明白，就是这个古怪角度让货轮的漩涡偏移了十五米。
等到四条撑着蓝条船赶到的急救队，桥墩上警用远光灯照出拖船拖拽的三角水域里。
热搜外的真实人
抖音上疯传三天#货车进水炫富羊#的段子时，老卫正蹲在维修厂等零件——发动机进水让他贴进去大半月收入。镇政府送来的锦旗搭在生锈的铁皮柜顶上，旁边药瓶上用药店会员卡记着："一日三次，帮小赵取的消炎片"。红雨靴里的柴油味，怎么也洗不彻底。
前村诊所的棉纱帘外刮过河岸风的时候，老卫抿着全村唯一探病送的橘子罐头，愣是想不起抢救中途怎么会被导航浮标割破的左膝盖。倒是手机通话记录上趟14秒接通记录实在扎眼：91350002，县防洪办的应急专线响应速度破天荒达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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